第一章 长生骨上鬼市潜规则一：别问灯笼里烧的是什么油。
萧烬数到第四十九盏人皮灯时，喉间的血腥气终于压不住了。那些灯笼悬浮在黧黑的河面上，
灯罩是用整张背脊皮绷的，能看清内里蜷缩的魂魄——他们被炼成灯芯，
在哭喊中烧出幽绿的鬼火，替买家照亮摊位上“不宜见光”的货物。
比如他现在盯着的这块长生骨。“阴时子，心头血，再加上七窍魂。
”摊主的声音像钝刀刮着陶瓮，黑袍下伸出半截白骨手指，点了点青玉托盘中那截指骨，
“骨主生前是元婴修士，自愿抽骨断情。客官若想要，拿等价的‘执念’来换。
”萧烬的指甲陷进掌心。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修士斩落七情时剥离的残魂，
会凝成具象化的“情骸”。但眼前这块情骸太过干净，没有一丝怨气，反而泛着玉质的柔光，
简直像……“假的？”他哑着嗓子开口，喉结擦过衣领下那根旧红绳。
师父被雷劫劈碎的那晚，也曾在满地血污中捡起一片青瓷，笑着比划：“阿烬，你看，
多像月亮。”摊主突然怪笑起来，黑袍剧烈抖动，惊起岸边一群食腐的冥鸦。“假？
这可是从‘那位’身上剥下来的爱魄！”白骨手指猛地戳向天空，那里悬浮着无数情骸结晶，
宛如倒悬的星海，“瞧见最北边的赤色情骸没？三百年前苍梧剑仙斩的‘怒’，
而这块长生骨的主人——”冥鸦的尖啸吞没了后半句话。萧烬只听见识海中“嗡”的一声，
怀中青瓷碎片骤然发烫。这是师父残魂第一次主动示警。“他要的是你的眼睛。
”一个清冷声音突兀插进来。萧烬悚然回头。青衣书生执伞而立，伞面绘着山河社稷图，
雨水却诡异地逆流而上，在他脚边汇成不沾衣的漩涡。最刺目的是那双眼睛——琉璃般剔透，
也琉璃般空心。书生用伞尖轻点长生骨：“元婴修士的‘爱’太珍贵，得用天生赤瞳来换。
”他微笑时，萧烬看见他舌尖闪过银芒，像是衔着一枚钉子。摊主突然匍匐在地，
黑袍下传出牙齿打颤的咯咯声。萧烬趁机抓起长生骨，却在触到骨身的瞬间僵住了。
骨头上浮现出细密的刻痕。那是师父教过的上古符文，连起来是一句警告：“快逃，
他在看着你。”第一章 长生骨下雨开始倒灌进伤口。
萧烬踉跄着撞开鬼市腐朽的木栅栏时，
右肩的贯穿伤正喷涌着银色的血——那是沈昭明伞尖留下的“馈赠”。雨水像活过来的银蛇，
顺着伤口往骨髓里钻，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但他死死攥着那截长生骨。
骨头上师父刻的符文越来越烫，仿佛要烙穿他的掌纹。“阿烬，别回头。
”恍惚间又听见师父的叮嘱。那年他十四岁，蹲在灶台前熬药，
药罐里浮沉着修士们嗤之以鼻的野草。师父总比划着说山下的仙门大阵像一口倒扣的锅，
把凡人的命熬成渣滓。现在他终于明白，原来天道才是那口锅。
身后的青石巷传来伞骨转动声。咔、咔、咔。每响一次，巷子就坍缩一丈。
两侧的骷髅灯笼接连炸开，鬼火凝成沈昭明带笑的声音：“何必逃呢？你早该发现，
这场拍卖会就是为你开的。”萧烬的赤瞳突然灼痛。怀中青瓷碎片嗡鸣着浮起，
在空中拼凑出谢无音半透明的虚影。她双手结印，残缺的唇形在说：“闭眼。”下一秒，
整条街的情骸星辰同时爆亮。所有被修士斩落的爱恨嗔痴倾泻而下，化作一场棱角锋利的雨。
萧烬在强光中听见沈昭明的叹息：“真浪费啊……这可是上好的灯油。”——就是现在！
谢无音的虚影陡然碎裂，其中一片瓷茬刺入萧烬眉心。剧痛中有什么古老的东西苏醒了，
他看见自己苍白的皮肤下浮现出血管状的幽蓝纹路，像一盏灯正在皮下点燃。“以魂为芯，
以情为焰。”师父的手忽然覆上他结印的指尖。真实的触感。温的。
鬼火暴雨在触及他发梢的刹那凝固。
沈昭明第一次露出类似惊讶的表情：“你居然敢用未祭炼的魂魄直接……”话音被烈焰吞没。
萧烬整个人烧起来了。不是凡火，是介于虚实之间的蓝焰，从他每一个渗血的毛孔里涌出。
最痛的是心脏——那里插着一根瓷片做的灯芯，正贪婪吮吸着他二十年人生里所有的笑与泪。
他看到走马灯般的画面：师父在雷劫中比出的最后一个手势不是告别，
而是快速颤动的三根手指。三？第三根灯油？第三情？来不及细想，
鬼市天空突然被撕开一道裂口。无数情骸结晶开始往他体内灌注，像亿万颗冰棱刺入血管。
沈昭明的身影在火中扭曲：“你会感谢我的，
有比‘爱’更持久的燃料……”萧烬在失去意识前做了一件事——他用燃烧的手骨抠下右眼，
连同那截长生骨一起塞进心口的火窟。师父说过，修士们最擅长的就是把真心炼成筹码，
那他就用这颗赤瞳做假骰子。黑暗降临前的最后画面，是沈昭明琉璃瞳孔中闪过的一丝青芒。
像极师父琴上那根断弦。第二章 窃光者上剑宗禁地第一条戒律：池中水不可饮，
饮者见己罪。萧烬的舌尖还残留着铁锈味。不是血，是记忆的味道。他蜷缩在剑冢岩缝里，
胸腔随着远处剑傀的脚步声规律震颤。三个时辰前，他剖开自己的小腹，
把长生骨塞进丹田——修士们做梦也想不到，有人敢用凡人的脏器温养情骸。
"你还有十九次呼吸的时间。"谢无音的残魂浮现在剑刃折射的冷光里，比昨夜又淡了几分。
她指向禁地中央的水池，水面泛着琉璃色的涟漪，仿佛沈昭明的瞳孔被揉碎了洒在这里。
萧烬按了按心口。自从鬼市强行燃魂后，那里就结了一层冰晶，
每次心跳都像在挤碎一捧玻璃渣。
最可怕的是记忆的流失：他已经记不清师父教的第一套剑诀，
却清楚知道池底封存着剑宗掌门亲手剥离的"悔"。剑傀的青铜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萧烬贴着岩壁滑入池中时，突然想起师父生前最爱说的一句话："偷东西要理直气壮，
越心虚死得越快。"池水比他想象的粘稠。像是跳进了一颗陈年的琥珀，
每个毛孔都被灌入冰凉的胶质。无数记忆碎片开始啃食他的皮肤：——掌门跪在雨中，
怀里抱着具焦黑的尸首，
指尖深深抠进对方碳化的眼眶；——年轻弟子颤抖着将匕首刺入道侣后背，
刀柄刻着"斩情证道"；——某个雷雨夜，三千柄飞剑同时出鞘，
剑光汇聚成囚笼困住一道青衣身影......萧烬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被万剑穿心的女人在结印，手势正是师父临终前的三指颤动！"找到你了。
"池水突然沸腾。萧烬眼睁睁看着那些记忆碎片聚合成人形——正是剑宗掌门凌虚子，
但本该浑浊的眼睛此刻泛着空心琉璃色。
沈昭明的声音从傀儡口中溢出："你以为她为什么偏偏死在剑宗地界？"池底突然亮起星图，
每一颗星都是被篡改的记忆节点。萧烬看到"谢无音"被替换成魔修，
看到本该劈向掌门的雷劫诡异地拐了弯，看到师父在万剑穿心前拼命比划的手势根本不是三，
而是被折断的第四根手指。四？第四个谎言？第四盏......剧痛打断了他的思绪。
凌虚子的剑指刺入他眉心，开始抽取长生骨内的"爱魄"。萧烬的右眼突然涌出血泪，
那滴血珠坠入池中，竟将琉璃色染出一缕青芒。
"果然......"沈昭明的惊叹带着金属震颤，"她的禁言咒连轮回都破不了，
却给你留了把钥匙。
两件事：咬碎藏在臼齿的冥鸦骨——鬼市里用半颗心脏换的保命符；将左手按在池底星图上，
任由燃魂火顺着经脉烧毁那些虚假记忆。爆炸发生的瞬间，
他看清了师父最后的手势：四指蜷曲如灯盏，拇指掐住掌心命纹。
那是星君一脉独有的计时方式，四代表子夜阴阳交替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