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被扫地出门，在暴雨里连骨灰盒都抱不稳。 黑色轿车碾过水坑停在我面前，
车窗里扔出一纸协议：“签了它，你的仇人都会跪着舔你鞋底。
” 我顶着湿发在卖身契签下名字。 隔天八卦头条炸了：《陈氏太子爷街头捡回脏女人，
闪婚契约仅三月》。 豪宅晚宴上他当众咬我耳垂：“叫老公。” 我配合演戏时，
他白月光突然出现：“她凭什么顶替我的位置？” 我低头要逃却被男人一把搂回怀里。
他抚着我腕间疤痕轻笑：“就凭她现在戴着我家祖传的玉镯。
” 没人知道昨晚他跪着给我涂药时，盯着相同位置说过：“这道疤，我永远赔不起。
”午夜的暴雨捶打着这个被遗忘的城市角落。许眠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冰冷沉重的骨灰盒在她怀里不住地往下滑，每次往下坠一截，
都狠狠拉扯着她麻木手臂上绷紧的神经。雨水不是线状的，倒像一盆盆冰冷浑浊的水，
被一只巨大的手毫无怜悯地从漆黑的夜空里倾倒下来，粗暴地砸在她身上。
头发早已被彻底驯服，湿漉漉地紧贴着头皮和脸颊，成绺地往下淌水，眼前一片模糊。
身上的廉价T恤和牛仔裤吸饱了水，黏腻沉重地裹着皮肤，如同第二层冰冷的铁锈色囚衣。
家？身后那扇雕花的、不久前才对她砰然关死的实木门，
门楣处还悬挂着崭新的红木匾额——“许府”，是庆祝许宏业荣升某个油水十足肥差的贺礼。
也是今天这场闹剧的导火索。
为那个油腻的、能当许宏业顶头上司的老男人斟酒——那种黏腻的目光几乎要剥开她的衣服。
她的拒绝，就足以把“不知好歹”“影响父亲前途”的帽子扣死在她头上，
也足以成为那对母女最后踢开她的完美借口。“滚出去！许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丧门星！
”“带着你那个死鬼老妈的骨灰，有多远滚多远！省得看着晦气！
”继母李婉蓉那涂着猩红蔻丹的手指向门外，保养得宜的脸上每一根线条都写满刻薄的厌恶。
她那千娇百宠的女儿许薇则抱着臂站在父亲许宏业身边，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得意冷笑。
那一刻，许宏业这个曾把她捧在掌心唤作“小眠眠”的男人，眼神里有短暂的挣扎，
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最终，他还是疲惫地、带着某种令人心死的不耐烦挥了挥手，
声音沉闷含糊：“让她走…清静…”于是，凌晨三点的深夜，
连流浪狗都知道避雨的深更半夜，
她被狼狈不堪地轰出了那个她住了二十二年、却从未真正被当做“家”的地方。
像倒掉一袋隔夜的、散发着酸腐味的垃圾。而母亲唯一留在世间的这点念想，
这方冰凉的木质盒子，是她抢出来抱在怀里时，
后脑勺差点被李婉蓉用力摔过来的紫砂茶壶砸到的凭证。雨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许眠低下头，脸贴近冰冷的盒盖，
仿佛那样就能汲取一点点虚幻的暖意。母亲温柔又带着点愁绪的低语，
仿佛就在耳边：“我们小眠啊，以后要找个疼你的人，离开这里，
越远越好……”后面的话被更凶猛的咳嗽盖了过去，再也没能续上。
一阵尖锐的破水声猛地撕裂了雨幕的混沌。黑色的轿车，车身线条冷硬如出鞘的刀锋，
碾过路面积蓄的水洼，沉重的轮胎激扬起浑浊的水浪。
轿车像一道突然从深渊里劈出来的黑色闪电，带着碾碎一切的蛮横气势，戛然停在她身侧。
飞溅起的泥水溅了她半边身子。她下意识地把骨灰盒往怀里死死护住，
自己却被淋得更加狼狈。驾驶座和副驾驶的车门纹丝不动，只有后面的车窗，
悄然无声地降下一半。雨水的喧嚣瞬间被隔绝开了一部分。后座深处一片浓墨似的昏暗，
影影绰绰只有一个挺拔冷峭的轮廓，像一尊岿然不动的雕塑。
一只骨节分明、过分修长的手从车窗后伸了出来。手指干净，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
指节有力。那食指和中指之间，极其随意地夹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页。他轻轻一弹，
纸张划破水帘，准确地、轻飘飘地朝她坠落下来，刚好落向她护着骨灰盒的手。没有言语。
许眠迟疑了一瞬，几乎出于本能，用僵硬冰冷的手指，死死捻住了那张湿透边缘的纸张。
手腕沉重得不听使唤，几乎脱力。她把怀里沉重的骨灰盒暂时夹在腿间，
用身体的重量固定住。然后，像解一道沉重的枷锁，
艰难地展开那张已经被雨水打得半透明的纸。
“契约婚姻协议书”几个冷冰冰的印刷体字迹在微弱的光线下直刺眼底。
下面几行条款则如同烧红的烙铁，
灼烫着她的视网膜：一、协议期三个月起始时间：签字确认次日的凌晨 00:00。
二、乙方女方须完全配合甲方男方需要，扮演称职的“陈太太”。
三、协议期间，甲方向乙方提供一切物质保障及必要人身安全。四、协议履行完毕，
乙方将获得甲方给予的现金补偿：人民币十亿元。五、……你的所有仇人，
会亲眼见证你站在他们无法企及的位置，届时，他们唯一的选择，
是跪着舔干净你脚下的灰尘。最后那行字，并非印刷体。它笔迹桀骜，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金属般冷硬的质感，像是用最锋利的刻刀直接镌刻上去的。
每一个笔画都带着穿透纸张的力量。十亿？！许眠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雨水腥气，
整个肺腑都被这惊悚的数字冻得瞬间收缩！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雨帘深处。
车窗依旧半开着，后面那只递出纸张的手已经收回，没入了那片浓重的、无法窥探的黑暗里。
仿佛在无声地强调着，这是一场无需商议、不容置疑的裁决。世界在她眼前疯狂旋转扭曲。
身后那扇象征着抛弃与不堪的“许府”大门轰然倒塌。眼前这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纸，
如同一道血色狰狞却又通往云端的荆棘绝路。是继续蜷缩在这肮脏冰冷的泥水里，
抱着母亲唯一的遗物发臭发烂，像一只被碾死的虫子一样无声无息？还是把自己当成祭品，
献上三个月，换一场足以将那栋房子里所有人踩进地狱的风光？雨水顺着她的下颌，
滴答落在纸上那个需要她签名的空白处，晕开一小片湿痕。她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多到足以让母亲那个小小的骨灰盒能安安静静地放在一个向阳的、永远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她需要逃离那个所谓的“家”，逃离那些恨不得她立刻消失的脸孔。哪怕三个月后，
她可能真的会死……但现在，只要有一丝机会能爬出这泥沼，哪怕要她爬过刀山火海，
她也会咬着牙爬过去！夹着骨灰盒的双腿支撑着最后一点力气。
她被雨水泡得肿胀发白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张湿透的契约书。
另一只手在冰冷的牛仔裤口袋里摸了又摸，触到一支快被遗忘的廉价按动笔，外壳廉价冰冷，
仿佛在嘲笑她此刻的处境。她把它拔了出来。没有桌子，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
她把纸张用力按在湿漉漉的骨灰盒盖子上，雨水和木头冰凉的温度透过纸张渗入指尖。
笔尖在“乙方签名”的空白处停顿了一瞬，然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压了下去。
笔尖划过被雨水浸得软化的粗糙纸张，阻力很大，带着一种生涩的、撕扯般的沙沙声。
每一笔都划得极深、极慢，每一笔都像是在自己已然腐朽的灵魂上刻下烙印——“许眠”。
刚写完最后一个“眠”字收笔的瞬间，那双消失在她视线死角里的修长的手，
几乎如闪电般再次从深色的车窗里伸了出来，精准地捏走了那页契约书的边缘。
指尖意外地滑过许眠被雨水泡得冰冷僵硬的手背皮肤。那触感让她猛地一个激灵。极度冰冷。
像一枚在冰水里浸泡过的金属纽扣，不带一丝活人的温热。许眠心脏骤然一缩。
还没等她看清那个隐藏在阴影里的人影轮廓，车窗已经无声地、如同深渊合拢一般重新滑上，
彻底隔绝了内外的世界。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短促的轰鸣，如同野兽喉间压抑的咆哮。
黑色的庞然大物毫不迟疑地启动，碾过坑洼的水泥路面，卷起浑浊的泥浆，绝尘而去。
几秒钟内，就彻底消失在如泼墨般浓稠的雨夜里，速度快得像是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许眠像个落水狗一样，孤零零地站在瓢泼大雨中，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滴着水。
手里刚刚签下的那张“卖身契”消失了，连同那个带着非人般冰冷触感的神秘人一起，
消失得无影无踪。雨声震耳欲聋。许眠有一瞬间的恍惚。刚才那一切都真实发生过吗？
那辆车？那张印着天文数字的契约？那只冰冷得可怕的、伸出来拿走她“签名”的手？
冰冷刺骨的雨水持续不断地冲刷着她的身体，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扎透皮肤。
她怀里的骨灰盒沉重得像个冰冷的铁砣，无情地往下坠，
几乎要将她拉入同样冰冷彻骨的水洼里。“呵……”一声模糊不清的音节从喉咙里逸出，
是讽刺，是自嘲，是劫后余生的虚脱，还是掉入另一个未知陷阱的恐慌？或许都有。
就在她牙齿打着颤，几乎要被彻底冻僵在这无边的雨夜里时，
一辆通体漆黑、线条流畅如夜影的宾利慕尚，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行到她身旁。
车体崭新得没有一丝雨点溅射上去的污迹，无声的雨水顺着幽深如墨的车漆滑落。
驾驶座的门轻轻推开，没有溅起半点水花。
下来一个穿烟灰色高定衬衫、套着挺括深色马甲的年轻男人，肩宽腿长，
气质温润而一丝不苟。撑开的巨大黑伞隔绝了狂暴的雨幕，稳稳当当地在许眠头顶上方张开，
隔绝出一小片干燥安稳的空间。“小姐，外面雨急，请上车。”男人的声音温厚而平稳，
带着一种职业化的、令人难以抗拒的恭敬，“我是陈先生的助理，陆青。
专程来接您去淮园休息。
”他目光扫过她怀里那个用廉价雨布裹着的、被雨水打得透湿的沉重纸盒，
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蹙：“许小姐，这个东西……我帮你放进后备箱保管？车内空间有限。
”“不！”许眠几乎是尖叫着拒绝，双臂猛地收得更紧，沾满泥水的骨灰盒紧紧贴在胸口，
像是在捍卫最后的底线，“它……必须跟我一起！在我能看见的地方！”陆青微微一怔，
随即温和地点点头，从善如流：“明白了。那请您坐后排，注意脚下湿滑。
”他保持着撑伞的姿势，微微侧身，为她拉开车门。车内温暖干燥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许眠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坐进去。昂贵的真皮座椅包裹着她的身体，
柔软的触感像一种虚幻的救赎。暖气开得适宜，迅速驱散着她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
她身上湿透的衣服瞬间在皮椅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泥水，
与她怀里那个同样湿透、裹着劣质雨布又沾满泥点污迹的骨灰盒一起，
散发着一种与这辆价值千万的豪车内部格格不入的、潮湿肮脏的气息。
巨大的反差冲击着她的感官。陆青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他将车开得极稳，快得无声无息。
窗外的暴雨和肮脏的街景飞速倒退，仿佛要将她过去二十二年的一切都抛之脑后。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一片极其静谧的区域。高大的乔木在暴雨中如同墨绿色的屏风，
守护着尽头一扇缓缓打开的、造型极为低调却气势沉厚的黑色铁艺大门。门后，
一条笔直的、两侧植满精心修剪的花树的车道延伸出去，雨帘的尽头，
是一栋如同沉默巨兽般蛰伏在夜色里的庞大建筑——淮园。没有夸张的炫耀，
但那种低调的、用金钱堆砌出的巨大体量感和无言的压迫力，让许眠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连空气里弥漫的湿润草木气息，似乎都带着一种高级的、冰冷的秩序感。
车子在主入口一个巨大的雨檐下方无声停稳。陆青下车为她撑开伞，引领她走进门厅。
雨檐下等候的是三位年纪在五十岁上下，穿着深灰色制服套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妇人。
“吴管家，”陆青对为首那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探照灯般的妇人介绍道，
“这位就是许小姐。接下来三个月，她在淮园的一切起居生活，由您负责安排和照顾。
”他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吴管家凌厉的目光如同高精度的扫描仪，
迅速在许眠和她怀里那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骨灰盒上扫视了一周。
那目光在看清骨灰盒以及许眠身上还在滴水的、廉价的、沾着污泥的衣裤时，
锐利中明显透出深刻的审视和极其克制的嫌恶。“许小姐，”吴管家开口，
语调是标准的、无懈可击的恭敬，却没有任何温度，“请跟我来。
一楼有为宾客专设的清洁房，您需要立刻淋浴更衣。至于……”她的目光再次瞥向那骨灰盒，
像是在确认某种极不舒适的视觉污染源，“您这件私人物品，
我会安排人拿到合适的、安静的地方，妥善保管。”她强调了“保管”两个字。
许眠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我说了！它必须……”吴管家面无表情地打断她：“许小姐，
淮园有淮园的规矩。有些东西，无法进入主人的生活区域，更不能污染少爷的空间。
这是基本要求。”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侧过身，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与正厅华美走廊相反方向的一个侧边小门。
被推开的是一扇普通的、甚至有些窄小的白色门，进去是小小的、四四方方的一个空间。
这里大约只有正常客卫大小，灯光冰冷惨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墙边放着一套极其普通的白色塑料桌椅，角落里孤零零地立着一只不锈钢架，
上面放着最基础款的消毒液和一次性洗手液。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漂白水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