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吗？

这三个字从来就没出现在陆起的脑海中。

对他来说，家人便如同皇帝的大好河山，皇帝有多爱江山，陆起就有多珍惜家人。

这与陆起从小的缺爱的经历有关，虽然异世的灵魂融合冲淡了许多执念，但是异世的灵魂未尝没有抱同一想法。

“起儿，放手！”

正当陆起准备下狠手时，耳畔传来那个跨别两年未曾听到的柔美嗓音，那般熟悉。

陆起猛然转头，看到那人，心中的无限杀意就此散去，眼眶微红。

有一长袍女子，长巾飘飘。

她曾带自己在那琅琊城里找那虚无缥缈的鬼神，也曾带着自己偷拿家中财物去救济落难乞儿，她也曾嬉笑怒骂，荒唐地带自己去怡红楼看美人儿。

陆起只觉得有东西堵在嗓子眼，口中的“姑姑”重若千钧。

“咋了，见到姐姐都不叫一声的？生疏了，不想认了？”

两年未见，王素还是固执的自称姐姐。

王素俏手一指，不经意间，将手背上一团淤青裸露出来。

她仿佛也看到不对，自然而然的放下手臂，将手背的那块淤青藏了起来。

陆起刚消散的杀意，再次凝聚回来，比之前更加旺盛。

“姑姑，你手怎么了！？”

陆起将小刀随手一扔，把卡得面色通红的裴含启像丢垃圾一样丢在地上，冲了过去。

王素还想躲闪，可她哪里有渐入武道佳境的陆起灵活，几下便被抓住右手。

陆起先是查看了王素手背上的淤青，再是拉开衣袖，只见其莲藕般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就连老陆在旁都看不下去，“闺女，那渣仔真不是个东西，要不老陆我替你出口恶气！”

陆起的面色阴沉得让王素身后的王玲感到陌生且可怕，见陆起看了过来，王玲吞了吞口水，伸着她同样充满伤痕的手臂，指着那个名为承君的男宠愤恨说道：

“是那个承君一直挑拨关系，他主动找夫人挑衅，夫人气不过给了他一巴掌。他便跑回去跟裴老爷告状。”

“小玲，别说了，起儿过来看我，说点好事，比如我在玉泉寺学到...”

“让她接着说。”陆起面无表情打断了王素。

他拉着王素的手向她身体里渡着无极真气，缓和她身体的伤势。

“承君还到处散播夫人不能生育的谣言，夫人都未曾与老爷同过房，还专门安排‘拍喜’来针对夫人，可惜小玲我力弱言轻，拼得一身命，也不过换来他们一顿毒打！”

陆起抑制自己不去看王素，他怕他看过去就会忍不住流泪。

陆起偏过头看向裴含晖，“不知二爷知道这件事不？”

裴含晖沉默以对，良久才有些结巴回答道：“我不知小素，受到‘拍喜’对待。”

“那就是其他事情都知道。”陆起平静问道。

裴含晖没有再看陆起，只是盯着身前的三寸地面看，仿佛那里藏着无限玄妙，令人无法自拔。

拍喜是专门针对不生孩子的妇女，夫家叫自己好友拿着棍棒，趁妻子没有防备的时候乱棍抽打。

有传言说，妻子挨得越狠，生娃就越快。

这个习俗以女人的死亡为终点，或者夫家的心软为结束。

“起儿，你先别急，听我说...”

陆起含笑看着王素，笑容那般灿烂，杀意那般浓烈。

“姑姑，你说，我听着。”

裴含晖在无声无息间站在了陆起与裴含启两人中间，隔绝了两人视线。

裴含启此刻抱着心爱的男宠，怨毒盯着这一对姑侄？

一对姐弟？

一对母子？

王素顿了顿，用手碰了碰陆起眉心的那抹朱红，还特意使劲擦了擦，笑道：

“打小我就觉得起儿你好看，如今只是两年未见，你就变得越来越有味道，将来不知道会便宜谁家的姑娘呢。”

王素摸了摸碰之还有些痛感的身体，感慨说道：“人生何尝不是一场修行，苦与甘并行，不尝苦，哪来甘？”

“姐姐我已经看透这人间一场，一向不喜传闻秘言的中原人，不是一样在私下里传着各种淫秽蜚语，姐姐我不知道吗？”

“你难道觉得我脱离裴家，返回江南道就可以安生度日了？你信不信我的休书一出，江南道大大小小门阀世家、文人士子都会占据道德的高点，指摘我王氏出了一个不守妇德的贱货。”

“你说我回去干嘛？父亲自幼为我操碎了心，难道等我出嫁后，还要为我这个不孝女擦一辈子的屁股？”

陆起看着有些陌生的王素，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口。

嘴唇翕动片刻，陷入沉默。

此时就连杀意最盛的老陆，都无言以对。

无他，王素道出了真理，无人可以反驳。

江南道那帮鸟人更喜欢内斗，人玩人，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人心深似海，谁都猜不到道貌岸然之下，藏着何等丑陋的内心。

这仿佛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一环套一环，将所有人套死。

陆起忽的笑了起来，这一笑如春风拂面，缓和凄凉的气氛。

他牵着王素略显冰凉的手，感慨说道：“问题存在的本身，就注定不可能被解决。可你说如果解决了导致问题出现的人，是不是就没有问题了呢？”

陆起朝王素眨了眨眼睛，“我想试试。”

陆起的绕口令让王素一怔。

裴含晖脑子灵活，闻言知其意，立刻暴喝道：“陆起，还是那句话，有我在，你决不可能越过我，伤到我四弟！就算赵长圣在，也是如此！”

“我为什么要越过你？”

陆起歪着头狞笑着看向犹如礁石矗立在两人中央的裴含晖，“这还是你教给我的技巧呢。”

裴含晖一怔，没搞明白陆起话中含义。

“什么技巧？”

仿佛想到了什么，裴含晖猛地回头，只见那被陆起扔在地上的小刀，正晃晃悠悠飘起！

裴含晖双瞳紧缩。

他感受到一道无形的真气线，代替了他的千丝藤，链接着陆起与小刀。

这一刻，陆起重现了裴含晖之前御剑的一幕。

并且更加的玄奇精巧！

这怎么可能！？

“小心！”

顾不得惊骇，裴含晖大声提醒着裴含启，可他的提醒已经晚了。小刀的速度加快，快到裴含晖仅仅够开口。

噗嗤——

血花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