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菁倚栏而立，一时间理解了为何白凌天会这样受欢迎，自古美人爱英雄，尤其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他们征战沙场所向披靡，他们铮铮傲骨无所畏惧。

这样的男子，又有多少女子能不爱呢？

可是想想自己刚来到这个世上的遭遇，想想曾经的顾华菁曾遭到的对待。

白凌天能用血肉之躯护卫着国朝百姓，却连一丁点儿温情都吝于给顾华菁。

顾华菁忽然笑了起来，笑意却达不到眼底，所以女人其实很好哄的，所爱的男人哪怕不是个英雄，哪怕对天下人不好独独对她好，也能让她死心塌地。

反之，顾华菁自问没那么大的胸襟。

队伍从华膳楼前绕过，白凌天和韩熙之的身上挂了不少“战利品”，韩熙之不时地挥手致意，引得一阵阵羞怯的惊呼声。

而白凌天则始终目不斜视，那些东西他连碰都没有碰一下。

忽然间，白凌天鬼使神差地抬起头，他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有别于其他人的热情，没有任何温度，平静得异样。

华膳楼二楼的凭栏处，白凌天一眼就看见一个身影。

素雅清然，遗世独立，仿若一朵清兰，旁若无人地吐露芳华。

看清了女子的面容，白凌天眼瞳微不可见地缩了缩。

三年未见，他居然还记得她的样子，只是为何同记忆中又似乎有莫大的区别？

白凌天下意识地皱眉，他不想让这个女人再出现在自己的脑中，家中来信说他们已经和离，再无关系，白凌天潜意识里松了口气。

那样纠缠不休的女子，甚至用家族的关系施压，毫不顾忌旁人感受的行为，白凌天最是不齿。

如今他们已毫无瓜葛，这女人为何还会出现？

白凌天皱着眉想要挪开视线，可这之前，顾华菁的目光却比他更快，她的那道眼光就好像是无意中扫到他身上一样。

顾华菁这会儿在看对面的一家酒楼，二楼的凭栏处，沈立轩懒洋洋的身影正依在那儿。

瞧见顾华菁看过来，沈立轩抬了抬手中的玉杯，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

顾华菁皱眉，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都说得那样明白直接，他就该知难而退才对。

白凌天的眼睛眯了眯，沈立轩和顾华菁互动的样子，他的余光尽收眼底。

便是他不喜顾华菁，也不得不承认顾华菁是个美人。

微微颦眉，目露无奈，给她绝色的面庞染了淡淡的忧色，越发显得惹人怜爱。

白凌天将眼神收回，这些是做给他看的吧？这个女子远没有善罢甘休，可他又岂会在意？

列队行过路口，没热闹可看，华膳楼的佳丽们也就散了。

见到白凌天的激动，让这些姑娘们一时间忘记了顾华菁的存在，各个红着粉面，欲语含羞地离开华膳楼。

顾华菁等外面空了，才慢慢地走出去。

“小姐，今儿按您的吩咐，一应提供的茶水都是玉容茶，且也让那些千金小姐们都带了些回去。”

全掌柜过来回报情况，顾华菁甚是满意。

梁家知道这家华膳楼是自己的，这些姑娘们却未必知道，不然方才也不会是那样的反应。

玉容茶里有当归、枸杞、合欢、佛手……补益美颜、润泽肌肤，全掌柜相赠药茶的时候，也说明了药效。

她们见着白凌天和韩熙之，正是恨不得能让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有这样的药茶，如何会不用？

顾华菁对自己的药茶很有信心，过不了多久，兴许就会有第一批回头客呢。

“辛苦全掌柜了。”

“小姐说的是哪里的话，小人必当竭尽全力效忠小姐。”

顾华菁见时辰不早，便打算回府。

只才出了华膳楼，沈立轩已经在外候着了。

“顾四小姐。”

顾华菁定定地看着他，连寻常的见礼都没有，她实在想不通为何沈立轩还会出现，这分明不符合常理。

就算自己让他感兴趣，沈立轩也该知道，以顾家的地位，宁侯府也并算不上什么。

那么沈立轩为何还会锲而不舍地出现？顾华菁打听过，沈立轩一向是温文尔雅，只是也从不见他主动对女子示好。

顾华菁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那么，难不成他有必须要打动自己的原因？

沈立轩看着顾华菁的眸子里闪过的情绪，心中“咯噔”一下，却仍镇定地面不改色。

“不知在下可有这个荣幸，能邀顾小姐共进午餐？前面儿不远有间万家欢，里面的酒菜都是极好的。”

顾华菁这会儿仍在思索，她觉得方才自己的念头有些可笑，以沈立轩这样的才貌身份，有什么原因非要接近自己？

她只不过是一个和离过的女子，在京城已经成了笑话，而他则是宁侯府的世子。

“多谢沈公子美意，只是小女子尚有些要事，只能失陪了。”

“顾姑娘难道不想知道，这次白凌天回京，会被如何封赏？”

沈立轩看着顾华菁的脚步停住，心底涌起淡淡的失落。

她心里果然还是在意白凌天的，听见他的事情，便能让她停住离开的脚步……

沈立轩有心问问到底白凌天哪一点好，他们不是都已经和离了吗？为何顾华菁还如此在意他？

可沈立轩闭了闭眼，忍住了。

顾华菁确实动心，就在之前她还担心过，白凌天若是得了封赏，会不会针对顾家，毕竟之前顾家和白家之前太针锋相对。

她缓缓转身，“沈公子莫非知道先机不成？”

“宁侯府虽然比不上有些侯府显贵，可有些消息，却是能在人先知晓。”

顾华菁知道他的意思，若是自己得了消息，也可以早些告知爹爹和哥哥们知晓。

她心念一转，脸上扬起笑容，“听说万家欢有一道名菜，暖寒花酿驴蒸，我一直想试试呢。”

沈立轩面露柔和笑意，“顾姑娘请！”

万家欢的菜色确实不错，顾华菁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觉得嘴都要给养刁了。

谁说古人在饮食方面不注重的？这里的菜不仅味道出众，且色香味俱全。

顾华菁吃得很尽兴，有几道她特别喜欢的，又去让青梅点了包好，回去以后带给小丫头们尝尝。

沈立轩落座之后，便没表现得太殷勤。

他一直不动声色，看着顾华菁丝毫不做作地用餐。

他也同女子共桌而食过，国朝在男女大防上并未太过苛刻，然而那些女子无不是浅尝辄止，垂着眉眼一副大家闺秀的作态，唯恐给面前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顾华菁不是，她就是在实实在在地吃东西。

举止优雅流畅，却没有丝毫停顿，吃到喜欢的，眉眼弯弯，心满意足的模样，若是不合口味，她也很认真地将手里的吃完，只是不再去碰而已。

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见过吃得专注的人了？

沈立轩浅啜了一口茶，他沈立轩想要讨好的人，还没有不成功的，就算她心中对白凌天余情未了，自己也定然能够力挽狂澜。

不仅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太过特别，而是若他办不到……那位殿下说不定会让其他人替代他！

“沈公子方才不是说，有关于白凌天晋升的消息吗？”

顾华菁吃得差不多了，喝了口茶看向沈立轩。

“顾姑娘稍安勿躁，白将军此行归来，立下汗马功劳，圣上必定不会亏待了他，日前透出了口风，有意认命白将军为左翼前锋营统领。”

顾华菁怔了怔，转头看了青梅一眼，青梅上前压低了声音，“官拜二品。”

二品……那就是仍旧没有爹爹的官职大？

顾华菁眉间松开，甚好甚好，虽然往后白凌天也许会更加不可限量，只是自己的哥哥们也不是吃素的。

然而顾华菁松了口气的样子，在沈立轩的眼里又是另一种意思。

他以为顾华菁是在替白凌天高兴，哪怕她已经同他和离了，也想着能盼着他好。

沈立轩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语气情不自禁出现了一丝焦躁。

“你就这么喜欢他？他把你休弃了你都忘不了他？！”

顾华菁诧异地抬起头，干净清透的眼神让沈立轩有种无所适从。

“不是休弃，是和离。”

顾华菁仅仅解释了一句，便施施然起身行礼，“多谢沈公子的招待，小女子家中还有些事，告辞。”

说完，顾华菁转身离去，一丝留恋也不曾。

沈立轩松开茶盏，从酒壶中倒出一杯酒出来一饮而尽，平日里醇厚浓烈的梨花酿，今日却只在喉头留下一丝苦涩……

“沈公子，殿下要见你。”

桌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悄无声息令人悚然，来人却是寻常的模样，湮入人群中便寻不出。

沈立轩没像平日里那样行色匆匆，却是又倒出一杯梨花酿，饮尽了之后才慢慢地起身。

隔楼相望一间古铺中，沈立轩上了二楼，推开二楼的门，里面另有乾坤。

地上铺着雪白华贵的兽皮，错金螭兽香炉静静地喷吐着烟气，窗口轻纱飘动，柔软得似是不想惊动檀木贵妃榻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