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孟夕年深吸一口气，笑着走了过来。

看起来很不经意，步子不急不缓。其实一路上狂奔可费了她不少力气。尤其一进来还见到陈黎被围了，心脏真是经不住。

“旭哥啊，”孟夕年眉眼弯弯，仿佛没看到满地狼藉，“怎么了这是，怎么到我们酒吧来了？”

“哥几个喝酒，你问问你弟兄们干了什么，问问这姑娘干了什么。”旭哥收敛了几分，但依然愤恨。

孟夕年四下一扫，有人受了伤……包括轩子。

“管场子的人不在嘛，我的过，没管好人。”孟夕年大事化小地说，“砸了我的场子，伤了我的人，差不多了。这事了了吧，以及……”

“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孟夕年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黎一眼，“客人小姐。”

陈黎摸了摸下巴：这话，倒是把她撇的干干净净，没让她卷进来。

旭哥看了一眼陈黎，似有不甘。

孟夕年往他身前走去，凑近他耳边道：“或者，我们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

热气往青年耳朵里钻，不知怎的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气。旭哥看了孟夕年一眼，那少年面容还是平静的，甚至有几分笑意，眼里的狠戾却藏也藏不住。

也许，无畏便是少年。

当大哥的大多时候都是招呼小弟上去动手，但孟夕年不一样，她愿意打头阵，甚至愿意一挑三，与其说是不怕事，倒不如说……以打斗为乐。

旭哥与她对视。

男人叫了服务员：“拿‘醒梦’来。”

高脚玻璃杯浅浅装着蓝紫色的酒，映衬酒吧的霓虹。

旭哥看着孟夕年，却是对服务员说：“多拿点。”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托盘的醒梦被端了过来。

旭哥拿出一个啤酒杯，慢条斯理地将一杯又一杯醒梦倒进啤酒杯。

孟夕年看着酒水逐渐累积，喉咙有些发干。

五光十色被酒杯反射，炫目。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那杯酒，众人皆是旁观者，孟夕年身在局中。

旭哥要挽回他的面子，客人要乐趣，这杯醒梦躲不掉。

最后一滴醒梦落入啤酒杯，溅开一圈涟漪。旭哥伸手递给她：“喝了，这事了了。”

陈黎不知道这酒有多烈，但那虚幻的颜色让她略觉不妙。她想替她说“不喝”，她想抓住她的手。

但是孟夕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没有丝毫停顿，喉咙被烈火吞噬。

醒梦，浅尝辄止时是好酒。这种猛灌的方法，孟夕年也是第一次试。

她眸光如璨：“旭哥，喝完了。”

少年将啤酒杯倒扣在空中，没有一滴酒落下。

旭哥招呼人离开，一行人走走停停推搡着客人，掀倒了桌椅。

孟夕年扶着桌子，酒劲一点一点上来了。

白绫从后门赶到，眼看事情得到解决，算是松了一口气。一眼望去，扶起了摇摇欲坠的孟夕年，在吧台前宣布：“为表歉意，从现在起到今天午夜，森林酒吧酒水全免！”

客人立即欢呼，仿佛忘记了方才那场闹剧。

利益抹去了一切不满，人性最大的规律便是趋利避害。

在一片热烈之中，主场的人却湮没于黑暗。

陈黎跟了上去。

白绫将孟夕年扶进包间，放在沙发上。

女子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辛苦阿年了。”

孟夕年尚有一丝神志清醒，她笑着说：“应该的。”

白绫将她放躺在沙发上：“好好休息。”

孟夕年呢喃着什么，口齿不清起来。

白绫离开，在门口撞见了陈黎。

“小朋友，有什么事么？”白绫眨了眨眼。

小朋友？她看起来很小么？陈黎微微蹙眉，抬头那一瞬间却愣住了：这双眼睛，带着媚的风情，眼瞳却净得不像话，与母亲的眼睛太相似。

“怎么，”白绫笑了，“姐姐我太好看了？”

陈黎深吸一口气：和苏玉一样不要脸……

“她怎么样了？”少女询问。

白绫的目光悄悄打量她：“你就是……阿年的绯闻女友？”

陈黎：“……”

白绫看着对方白一阵红一阵的脸色，不再打趣：“你帮忙照看下她吧，一次性喝太多醒梦可能是要进医院的，而且酒吧也不安全。”

陈黎严肃地点头，表示如果孟夕年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一定会立刻拨打120。

女子袅袅婷婷掩嘴一笑。

陈黎探头看了一眼，确保那人没醒才走了进去。

要是让孟夕年知道自己那么关心她，估计是要好好嘲笑一番。

陈黎看着躺在沙发上乖得不像样的少女，忽有些不习惯。她蹲在沙发旁边，看她潮红的耳尖和脸颊，闻到浓烈的酒气。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那只手忽然被抓住。

“别……走。”孟夕年喃喃道。

陈黎有些无奈，任她抓着，语气格外温柔：“我不走。”

孟夕年用脸蹭了蹭她的手，眉头却是紧皱的：“啊……”

陈黎只觉被触碰到的皮肤一阵滚烫，蔓延到耳尖。她觉得自己也会醉。

孟夕年又在呢喃着什么，陈黎凑近去听：“妈……妈。”

陈黎意识到什么，怜惜地看着少女。

陈黎的指尖拂过孟夕年的睫毛，轻轻揉了揉她的嘴唇。

“唔。”少女发出意味不明的嘟囔。

陈黎半蹲半坐在一旁，此时也不在乎地板脏不脏、凉不凉，就想守着她，守着她的创伤，守着她的孤独。

她好像有些理解她了。她的小野猫，活得有点艰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