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显然是感受到了母亲的严厉,只得气鼓鼓地低下头来。转头就看到对面的小女孩泪痕未干,睁眼看着自己,脱口而出说道:“看什么看,爱哭鬼,我再也不跟你玩了!哼!”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让小女孩措手不及,“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车厢的沉寂顿时又被这熟悉的哭声刺破。
刚安抚好的孙女这下又哭了,外婆心想:我的乖乖,你怎么又哭了!
一边拿出纸巾帮她擦眼泪,一边朝着小男孩骂道:“你这个小屁孩怎么这么没教养!我家小姑娘哪里招惹你了!要骂她!”
男孩的母亲听到这句话,不乐意了:“大姐,怎么说话的,孩子做得不对可以改,动不动没教养,你骂谁呢?”
老阿姨一时间,接不上话,转过头对小女孩的说:“咱们有座位的,不跟没座位的生气,哦!”
话说出口,老阿姨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可是说出的话,收不回了!
果然,对方立刻还了一句:“你说什么呢!多买一张票就了不起了?”
随后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激烈争吵起来。
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有利益冲突的要吵!没有利益冲突的,仅凭一股气,也要开吵!
最后,直到乘务员介入,才平息了这场“战争”。
这个故事很长啊!似乎用掉了一天的八卦心,两位乘务员已经从车厢连接处走出,回到各自岗位上。申妮还在回味刚才的故事,这个故事中的某个点,正好击中了她的回忆:
“有票的,没票的?”申妮沉吟道。
曾几何时,申妮也是个“有票”的人,她的父母虽然普通,却用尽自己的所能,给她最好的,直到有一天,大山垮了!生活的一切都像戴上了凶恶的面具,而从未直面如此境地的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原来,申妮出生在一个小县城,小时候住在一套年代久远的分配房。一排只有两层楼高的房子,外墙用石米铺贴,暗淡中透露出年代感;厕所和住所是分离的,在房子的正后方。
在绕过廊道去上厕所的时候,往往会因为楼梯建得过分低矮,而把脑袋碰出个大包。每当这时候,申妮都会笑得合不拢嘴——为啥受伤的总是你们!
她就这样,每天早上扎着双马尾,闻着油炸麻圆的人间烟火,和邻居小伙伴一起,蹦哒蹦哒去上学。
没等到申妮长得足够高,体验一下脑袋碰大包的感觉,她就经历了一次转学。
这次走得很匆忙,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小伙伴告别,就搬到了市里。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闻到过那股熟悉的油炸麻圆的味道。当双马尾变成单马尾,同学们的校园生活也从嬉笑打闹变成伏案作业。
每每教室里鸦雀无声,同学都在低头写作业,老师正好在走廊放风的时候,申妮总会抬起头,看看周围,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冥冥中感受着一种——叫做~生命的东西。
不知道是否因为这点,她的学习成绩并不出色,就是那种永远不会被同学和老师注意到的~分段。
每每班主任在例行的班会上卖鸡汤,不管有毒没毒,申妮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许是因为,这时候她总会想起她爸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每个人最终都会回到自己的轨道上!
以前总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是懂了。只是不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因为这家伙总会明目张胆地在自己面前”偷懒“!
学习成绩一般,因为小时候有过舞蹈功底,申妮自然而然就成为了舞蹈特长生。不知是不是因为偷懒,在给申妮找舞蹈老师的时候,她爸只找了个口碑最差的——可能是因为便宜。
这时候,她爸毫不掩饰地对她说:“妞啊!咱就这水平,意思一下足够了!也不知道这个“意思一下”是怎么个意思,是瞧不起我吗?申妮当时想。
越到后来,当申妮发现:那些“远大目标”的同学,被卷得不成人样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个“意思一下”,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毫无悬念地,申妮进入了一家普通的大学,普通到和别人介绍的时候,要念三次才念对。为什么是三遍?可能是因为大学命名有三个梯度,比如第一梯队以城市命名-北京大学,不巧你要在中间加个“师范”二字,再不巧,你可能要把“大学”改成“学院”!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而这种悲伤似乎也和申妮没多少关系,她还是那样蹦哒蹦哒、该发呆发呆地生活着。
大学校园里,处处洋溢着躁动不安的荷尔蒙,也许一次不经意的眼神交接,就能产生耐人寻味的旖旎。当有个男生对着申妮支支吾吾地说出:“我好像对你产生了些,不一样的感觉。”后,两人就很自然地开始尝试交往了。
不同于那些充满颜色的狂躁桥段,两人的状态从第一天的那样,一直贯彻始终,当身边的人拿这点来调侃申妮的时候,她的脑袋里就会浮现出-过去所有同学都在伏案作业,而自己看着他们而发呆的情形。
春来秋去,那些憧憬轰轰烈烈爱情的伴侣,已经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物是人非,是否有那么一刹那,在她们喘息的间隙之中,会看到生活的实质之美?
然而,她们只会口头上出于礼貌说-“真羡慕你的平静”-这样的话,在实际的生命立场上,谁还不是孤注一掷,倾其所有?这时候,又会出现那句话——每个人最终都会回到自己的轨道上!
然而,平静的生活被一场毫无征兆的厄运打破。
——为什么年年去体检,当你发现身体异样的时候,它告诉你——已是晚期?
而厄运的对象,正是那个喜欢“明目张胆偷懒”的顶梁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