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新小组例会的这个上午，竟然来了六十个人。白冷凝原以为只有自己组合并到了新的项目组，却没想到肖总监的组也一起来了。

“老肖，什么情况？一个项目哪里需要这么多人。”忍受不了拥挤的会议室，白冷凝等不及把肖总监拉出去打听消息。

“我也不知道啊，手里的项目进行得好好的，却突然要我停下来，加到这个项目组里，”老肖压了压声音，道，“可能上面想搞点大动作了，咱们公司什么时候组过这么多人的队伍。”

“这么多人待在一个会议室里，看到都头大了，这个夏风岚到底想干什么？！”

“哎，新总监进去了，咱们快过去吧，免得惹人说闲话。”

老肖步伐匆匆，走在白冷凝前面。想起刚进公司的时候，老肖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几年过去，身形都有些佝偻了。时间不等人，白冷凝的半年期限又滴滴答答在她心里响起来。如果连工作也出岔子的话，白冷凝恐怕连备用选项都要放弃了。

为了站下更多的人，会议室的椅子已经全部撤掉了。白冷凝和老肖也是好不容易才挤到了前面。夏风岚的胡子经过了修剪，看起来有点痞帅。他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骚动，尤其是在女同事之间。

“大家的理想是什么？”夏风岚站在会议室里唯一宽敞的部分，背着手，自信满满地环顾着所有人。

“挣钱！”

“挣钱买房！”

“挣钱讨老婆！”

“为了做出自己满意的项目！”

“为了认识更多有趣的人！”

白冷凝觉得这是个不该在项目会议里出现的问题，心里还在默默嘲笑这个新总监。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会议室里气氛却立刻活跃了起来。

夏风岚示意大家停下，说道：“发现没有，大家的理想，其实都可以总结成一句话，更多更高更强！”

哼，俗气，多少年前的口号了，白冷凝心想。

会议室里的同事们也都知道这是句俗气的口号，却因为对这个新总监的好感买单了。笑声飘荡在这个会议室里，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白冷凝的思绪被身后奇怪的摩擦拉了回来，夏天的衣服很薄，白冷凝轻易就明白这不是不经意的举动。那个东西顶着白冷凝的后腰，而且在规律地来回移动。

她想转身，用眼神警告这个人，却因为两肩被人群夹得紧紧的，完全转不过去。她又四处望了望，大家都在认真听夏风岚的动员，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适。而且白冷凝动来动去，也惹得周围的人有些不高兴。

如果是在地铁上或者公交车上，白冷凝一定会尖叫出来，并拉着这个人去警局备案。

可这是在公司，又是新项目组成立的第一天，如果给同事难堪，以后别人会不会在工作里给她找麻烦就不好说了。

算了，就这样吧，赶紧过去吧，白冷凝咬紧了嘴唇忍受这一切。

一个人影，从夏风岚的身后划过，不顾别人的不耐烦，挤到了白冷凝的身后。这一痛苦突然结束了，而且连背后都觉得宽敞起来，白冷凝心里觉得莫名地畅快。

会议上，夏风岚除了跟大家破冰闲聊，一点关于项目的事情都没谈，但大家脸上都是愉快的表情，三个项目组，融合成一个项目组，就在这短短的二十分钟里，彻底完成了。白冷凝虽然看不起夏风岚的这些招数，却也有几分佩服。

人都散了，白冷凝这才转身看了眼背后的人。

“他是个惯犯了，以后我帮你盯着他。”顾思言轻声说。

“不用，我自己可以处理的。”白冷凝不希望顾思言为自己做太多，这样可能会让他越陷越深。

“谢谢你，小顾。”该表达的感谢还是不能省，一码归一码，这是白冷凝工作的原则。

顾思言前脚刚走，夏风岚后脚就跟过来

“哇，他喜欢你。”

白冷凝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展开。

“那接下来该做什么呢，夏总监？”

“哟，白副总监这是在埋怨我今天开会没有安排工作？”

“夏总监，你有你的工作方式，我们可能还需要相互适应一下。”

“其实这个项目技术上并不复杂。我们需要的其实是大量的样本，真实的，完整的样本。”

夏风岚带着白冷凝和老肖去了他的办公室。

“这个项目的名字，可以暂时叫完美社区。换句话说，我们要在一个场景里，完美复刻用户周围的生活。‘周围’这个概念，两位应该听说过吧？”

白冷凝当然听过，这是个最近很火的概念，但其实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人类学家提出来了，最近被媒体炒起来而已。老肖摇了摇头，比起这些飘忽的概念，他更关心技术层面上的问题。

“网络兴起了这么多年，用户已经开始疲惫了。最开始他们喜欢网络带来的单一化极端化情绪化，但现在，他们想要回归现实，想要重新体验现实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好！没问题，那我们就在虚拟场景里实现他们的这个愿望！”

“提问！”白冷凝道。

“请讲。”

“我们之前设计的软件就是帮助用户去和‘周围’建立联系，既然用户想要重新融入现实社会，我们的项目就是在鼓励大家和附近的人分享兴趣爱好，分享心情，在这里表达需求，从线上，到线下。现在还要去做虚拟世界，才是和用户的诉求背道而驰！”

“好！好，好。白副总监说得很慷慨激昂，可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用户真的需要现实吗？他们如果那么喜欢现实，为什么手机出来的时候会沉迷手机，游戏出来的时候会沉迷游戏？他们不需要现实，他们需要的是类似于现实的不确定性，而这种不确定性必须是在虚拟世界里，因为那里，才安全。”

“那里不安全，那里解决不了任何他们现实生活中会遇到的问题。只有线下的相处，才能够让人和人真正产生连接，让他们在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够得到帮助。”

“白小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事情……”

“什么？”白冷凝心里一惊，把自己的生平迅速回忆了一遍，她自认为没有什么黑历史，但想想身体问题和相过亲，她又有些心虚。白冷凝看了看老肖，又看了看夏风岚，期待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你曾经……”夏风岚不怀好意地盯着白冷凝。

现在的每一秒，对她来说，都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