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径、代码、运行、测试，接下来几个月，项目组进入了一个高强度流水线式的工作流程。白冷凝为了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她只做基础的部分，特殊设计都交给雷鸣来完成。为了不让其他同事也发现太多端倪，代码的工作也被分得很散，几乎没有人能看出来这部分代码在整个项目当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有时候哪怕猜到了表层也猜不到第二层。

就在所有同事都最疲惫最忙碌的时候，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初秋的一个上午，一位女同事突然在工位上破口大骂，同一办公区的同事都吓得不轻。

“谁？是谁？动了我的杯子，自己给我站出来！三天了，都三天了，嫌我好欺负是不是？不站出来？确定不站出来？等我查监控把你抓到，你就完蛋了！”她披头散发，像个泼妇一样，瞪大着眼睛看向每一位男同事。

“你，是不是你？看你就很心虚！招不招？是不是你？”

公司的女同事不多，没有人敢上去拦，而男同事们则避之不及。白冷凝听见声响，立刻跑出去看。她拖着这位女同事进了办公室，拉上了和大办公区之间的窗帘，又把落地窗的窗户窗帘都拉开，让外面的阳光可以照进来，风可以吹进来。

白冷凝递了杯温水给女同事，说：“其实今天天气还不错。”

女同事接过水杯的手还在颤抖，她看向窗外的阳光，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落下泪来。

“白总监，我太累了，连续一个月，每天基本就睡三四个小时……雷鸣叫我们写什么我们就得写什么，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项目，又累又没有意义，真的很崩溃。”

“快了，已经进行了一半了。”

女同事轻轻点点头。

“最关键的问题你还没说，水杯怎么了？”

“水杯……水里有很刺鼻的味道？”

“是什么药吗？”

“不，是某一种液体……”

“什么液体？”

“很刺鼻的液体。”

女同事认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确了，白冷凝毫无这方面的经验，却根本没有听懂。

“你能闻出来具体是什么东西吗？”

“一闻就知道……就是男人的……液体。”

说到这里，白冷凝才明白过来。

“连续三天？”

“连续三天，就盯着我一个人……”说到这里，她眼里又含起泪花。

“为什么第一天不说？”

“其实之前断断续续出现过类似的事情，大家也试着找过那个人，但是公司女同事少，男同事们好像都相互护着，什么也不说，阻力太大了，大家就偷偷忍了。这是这回太过分，就好像盯上我一个人不放了。”

“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看监控。”

“谢谢白总监，我们快去快回，今天上午这么一闹，耽误了好多工作时间。”

“好。”

其实没有什么悬念，摄像头被一双手拿厚厚的黑布严严实实遮起来，根本看不见是谁。

“之前的监控视频也是这样的吗？”

“之前的监控是直接被删掉的。”

“来这里删？那值班的保安不就知道是谁了吗？”

“不是，是有人黑进系统删掉的，这对技术宅来说，应该也不难。”

说到这里，白冷凝心里有了一个人选，她翻来覆去看了看那只遮监控的手，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号，那就也算不上证据了。

“监控都被遮起来了，保安也不上楼去看看吗？”

值班的保安答：“晚上值班的就两个人，还要轮流去巡逻，确实没那个精神一直看着这边……”

“那就麻烦你们这两天再注意一下。”

“好好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女同事捏捏白冷凝的手臂，白冷凝明白这是不让自己说的意思，只好找个借口。

“我们最近忙项目呢，掉了点关键的资料，还挺重要的，所以也麻烦你们多重视一些。”

“好的好的。”

一直到走出监控室，白冷凝才开口问女同事：“如果我直接说实话，会怎么样？”

“他们会不当回事……之前就是这样的，他们说，那把水倒掉就行了，或者说，肯定是有人喜欢你，你就从了吧，这样的话。”

“真是太过分了。”

“没办法，这些年行业不好，裁了不少女员工，他们也知道女员工生存艰难，不敢吱声，反而可劲儿欺负。白总监，我先回去工作了……不然晚上又不能多睡一会儿……”

“快去吧。”

白冷凝这几个星期的睡觉时间也不够，但她天生觉少，在工作上反而成了优势。但也不知道身体健康下滑跟这个是不是也有关系，上天果然是给你一样就非要拿走一样，一点也不吃亏。

白冷凝从办公室的角落里，翻出一个收纳箱，箱子上是厚厚的灰尘，轻轻一碰都能跳起来的那种厚。呛得白冷凝连打了几个喷嚏。里面装着的是一个鸭子枕头和粉红碎花的被褥。几年不用，现在再看，这些被褥样式还真是老土。

“这是打算在公司住下了？”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夏风岚，只有他才会不敲门就进来。

“公司里有个老是骚扰女同事的男人，这个你听说了吗？”

“噢……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嘛，等项目上线了，我们再来追究这件事情。”

“到时候证据就更难找了，还追什么，完全就是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这可是项目进行的最关键时期，谁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事情啊，白冷凝，你分分主次好不好啊？！”

“我不管，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这里作妖！”

“随便你，随便你，反正别影响工作就行了。本来我高高兴兴过来，是想跟你说，现在运行的部分都很顺利，你还甩脸色给我看。我走了。”

“赶紧走吧，耽误我工作。”

说刚说完，白冷凝又进入到了工作状态。夏风岚好像还说了什么，她倒是完全没有听进去。

晚上睡在老旧的被子里，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日子，哪个时候，艰难但总有回报，但现在的行情已经不是这样了，每个人都在为不确定的未来而努力，如果没有强大的精神支撑，疯掉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白冷凝关掉了办公室的灯，而外面大办公区还亮着微弱的环境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白冷凝感觉有人停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