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
那车夫说,大人要抓萧九玦去祭天,刚才的人又下狠手折磨,这个萧九玦还真是个倒霉催的!
他也不是不好奇,只是这一夜,太漫长。
除了后腰的痛楚,五感皆已麻木,脑子也转不动了。
此刻,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贺明没有等到回应,似乎颇为不满,走过来抓住他的头发,拎起来对着他的脸,道:“你可知道自己的后腰上有什么?”
裴稞张嘴勉强做了个“不知……”的口型,就放任意识飘远了。
最近搞不懂的事已经够多,也不差这一件。
再说,这身体又不是他的,他怎么会知道后腰上有什么呢—贺明晃了晃裴稞的脑袋,发现他软得像瘫烂泥,看来是晕过去了。
于是松开手,任由对方的脸重重砸在床板上。
“砰”,一阵霉灰扬起。
贺明不由掩鼻皱眉。
裴稞身上的血腥味很浓,引得屋外的蝇虫嗡嗡着聚拢过来。
贺明驱散蝇虫,摊开左手,凝起光球照亮,低身细看他的伤势。
他后腰的伤口十分整齐,划了半个“口”字,伤口包围起来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地,纹满小字。
这文字古怪难懂,贺明却认得。
那是道家用来记录术法的秘文!
几十年前,南朝曾与玄门仙宗之首的浮空山,往来甚密。
那时,天下道术昌荣,南朝也因此而崛起。
但是,这代南都王登基后,却称道术是歪门邪术,凡痴迷修道者,一律绞杀。
几年内,在朝为官的修士不是被杀,就是被流放。
遍布南朝的修行者或是纷纷出走,或是隐入深山。
南朝也从那时起,由盛转衰。
贺明知道萧九玦懂道术,她微末的术法,就是萧九玦教的。
秘文,也是他教的。
可他为什么要把术法,纹在后腰上呢?
难道他算到有人会占据他的躯壳,所以故意纹在自己看不见的位置?
又或者,他希望谁看到这些字,替他做些什么呢?
想到这,她又去逐字查看。
那些字纹得极小,又沾了血污,极难辨认,贺明勉强看清一段,边看,边下意识地念出声来。
突然,她眼角的余光扫到,裴稞的手动了几下。
那手型,仿佛是在结印。
他明明晕过去了,怎么会?
难道!
贺明的脑海中冒出个念头。
这念头一闪现,她的心就激动地砰砰乱跳。
难道是萧九玦?
他的魂魄还在这具身体里!
想到这里,她不再嫌弃血污恶心,把人小心扶坐起来,又将刚才那段术法念了一遍。
果然,随着她的诵念声起,对方双手飞快地结印。
萧九玦曾经告诉过她,有些高阶术法,必须与手印配合才能发挥效力。
这么熟练地掐诀结印,绝不是裴稞那个蠢货能掌握的本领。
只有萧九玦!
只有他能做到!
她的眼底突然亮起一道光,当下扶住那具身体来回摇晃,颤声道:“是你吗?”
晃了半天,对方终于有了反应,他睁开眼,半晌,涣散的眼神才慢慢有了焦点。
贺明一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心就一沉—裴稞实在太累了,他没有力气回应贺明,意识模糊,昏昏沉沉。
不如装晕算了。
但贺明是打定主意,不放过他,居然把他拖起来,对着他念古怪的咒语。
他只好强打精神,睁开眼睛。
等目光有了焦点,就看到对方面色铁青,眼带寒冰地盯着自己。
完了!
他又不高兴了!
贺明虽然对自己不错,但这人脾气古怪,喜怒无常。
总是前脚对自己好一点,后脚就给苦头吃。
他刚才救了我,现在想干嘛?
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
想到这里,裴稞张嘴问道:“你刚才……说,那人是……王族?”
贺明似乎另有所想,随口答道:“我北朝族人,生来有御兽之能。
普通人能驱使蛇虫蚂蚁,贵族可操控走兽,只有王族能驾驭飞禽。”
“王族……为什么要来折磨我?”
贺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怎么知道?”
裴稞无语。
他只好没话找话,继续问道:“周明昧……是贵族?”
贺明撇了他一眼,说:“我们的贵族指的是血脉,而非地位。
王族的支脉,三代内可称贵族。
血脉离王族越远,能力就越低。
但血脉的传承也有许多变数,偶而会有人莫名有了贵族的能力,周明昧……”他后面说了什么,裴稞没听清,刚才那两句话,已经耗尽他的力气。
他神思恍惚,又想睡去。
但贺明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他不知从哪里找来根木棍,强行挑开他的眼皮,说道:“周明昧为你丢官,冬青为你送命。
哼!
南朝人总爱说,女子是红颜祸水。
我看你,真真是个祸水!”
裴稞心道:冬青确是因我而死,可周明昧丢官,跟我有什么关系?
提起冬青,无疑是揭开他心头的伤疤,裴稞顿感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数不清的酸涩席卷而来。
他无力反驳,转过身面朝墙壁,闭上眼睛。
你想做什么,随便吧……这次没应声,贺明却没有生气,而是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听说你想见公主,是么?”
裴稞吐出声“嗯”,身体一歪缓缓栽倒。
迷糊间,他听到贺明在说:“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他实在太累了,任贺明再怎么拍他,也醒不过来—这一觉,睡得十分死,如果不是有个人一直在耳边荒腔走板地唱歌,裴稞可以再睡上几天。
但是这个人和贺明一样,怎么也不肯放过他,唱一会儿,停一会儿,停不了多久,又唱。
到后来,还边唱边击掌,可是打的拍子和唱的曲子,完全不在一个调子里,吵得人心烦意乱。
练武之人最讲究调理气息,裴稞被这顿乱拍搅得气血翻涌,只好睁开眼睛,翻身坐起,直勾勾地看对方。
这个人,让他没法生气,哪怕她摆明了是故意要吵醒自己的。
因为她永远温柔可亲,笑意盈盈。
见他醒来,那人展颜一笑,道:“裴小郎君醒了?
我还以为你迷恋周公,打算永远留在他那里呢。”
裴稞方才一骨碌坐起来,居然没有牵动伤口,觉得有点奇怪。
他伸手隔着衣服一摸,发现伤口竟已大半愈合。
他吃惊地看向对方。
那人摆手道:“我可没这本事,贺明把你交给我的时候,已经处理过伤口。
她有一般人没有的能耐,我看多半是她亲自为你疗的伤,等见到她,你可得好好谢谢她。”
“周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怪了,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周明昧笑道。
“贺明说,他带我去见公主。”
“对啊,这儿就是公主的宫中。
我是公主侍读,当然得呆在她身边。
你要是能起来,就吃点东西,洗漱更衣,跟我去见公主吧。”
裴稞穿上外衣,跟着周明昧穿廊过院,进到一间热气缭绕的屋子里。
屋里的男人自称叫黎歌,他对周明昧恭敬地行了礼,然后叫裴稞脱了衣服跟自己走。
“这……”裴稞见周明昧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
黎歌见他磨蹭,回身过来,伸手就脱他的衣服。
裴稞猝不及防,瞬间被剥光,只留下贴身里裤。
他只好快步跟着黎歌跑进里屋,钻进浴池。
没想到周明昧却跟了进来,大剌剌地坐在池边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起来。
“你为什么进来?”
他哑声叫道。
“殿下,外面没有椅子,莫不是要我站着等你?”
裴稞无语。
黎歌道:“别担心,你是公主的人,周大人不会打你的主意。”
他的话中有笑意,神情却冷冷淡淡。
他用一把长柄木勺不停往裴稞头上浇水,缓缓道:“公主最讨厌污秽,你得好好洗洗。”
过了一会儿叹道:“你长得真是好啊,怪不得公主喜欢你。”
裴稞心道:公主又没见过我,怎么会喜欢我?
但是他嗓子依然嘶哑,说话十分吃力,便没有问出口,而且黎歌接着说:“可你的声音也太难听了,我看你见了公主,少说话为妙,免得她不高兴,送你去见苍狼。”
“苍狼?”
“对啊,苍狼最喜爱为公主分忧。
每年都有不少人惹恼了公主,被送去喂狼。
我在公主身边八年,我最清楚她的喜好。”
这就是公主的玩物的下场么?
裴稞看到他眨了下眼睛,转过脸俯身说:“我偷偷告诉你,公主喜欢娇媚的男子,你明白么?”
焦妹男子?
裴稞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向他。
黎歌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他凑近了耳语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黎歌以为裴稞会被公主的娇媚男宠惊到,他不知道,裴稞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但是这头死猪,却被另一盆开水,给烫了一下。
最新小说
-
那种西装暴徒
韶累
-
他百分之九十八这是合格了
阮对本
-
我已有个自幼定亲的未婚妻
左味毒
-
在离婚协议书里
暴岍
-
我是她见过最奇思妙想的人
通芜二
-
舆论的萎颓
甘仗莰
-
以前家里的仇家
郤抵桌
-
电磁波的收发
谷剑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