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宴会大厅灯火通明,来往的宾客端着酒杯互相应酬寒暄。
南栀挽着傅斯槿进了大厅,目光逡巡全场,正好一眼看到了在人群中交流应酬的林教授。
倒不是她的眼神有多好,而是林教授那颗地中海头型在辉煌的水晶灯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林教授。”
南栀眼睛一亮,像发现猎物的猎人一样,立刻就向林教授走去。
挽着傅斯槿的手臂当时就抽了出来。
一点不拖泥带水。
金边眼镜之后,傅思槿的黑眸闪过厉芒,长臂一揽,南栀纤细的腰身再次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被迫回身的南栀不可思议地瞪他。
几个意思?
眼见林教授就在眼前,她急死了。
愤怒凝成了一股子岩浆直冲天灵盖,快要爆发毁天灭地的时候,被理智死死压住。
“傅斯槿,你给我差不多点!”
“我妈妈的脑瘤已经是晚期了,只有林教授有可能替她手术!”
“我妈妈平常对你可不薄!”
傅斯槿的黑眸瞥了眼大门的方向。
那里,林教授正在和几个医药界人士寒暄告别。
“栀子,林教授刚才对你的印象可不太好。”
傅斯槿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颇为耐心地提醒她。
“如果你这么贸然地过去,人不一定会搭理你。”
还不是拜他所赐!
刚才如果他直接替她引荐了,林教授压根就不会误会她是捞女啊!
南栀清清楚楚听到自己的天灵盖裂开一条缝的声音,装出来的娇媚消失不见,从牙缝中挤出口的话阴沉愤怒。
“所以要傅总和我一起去向林教授解释一下。”
傅斯槿勾起唇,瞥了眼厅门口,林教授已然离开,说出口的话带着嘲讽。
“解释什么,我的……傅太太?”
他说完,转身离开,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留。
南栀一口气哽住,脑子里即将喷发的岩浆突然没了触发点,就这么凉在了原处,不上不下地石化了。
她终于听明白了。
早上他说要在宴会上介绍她是傅太太,被她怼了。
傅斯槿这是在报复呢!
晚宴开始,觥筹交错之间,傅斯槿端着酒杯站在恭维的人群中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幽黑的凤目不经意地扫过南栀。
她正往厅门处走去,应该是发觉了林教授已经离开了。
连背影都透着焦急。
Mandy叹了一口气,“先生,您为什么不直接和夫人说您已经帮她问过林教授了,看起来她是误会了。”
傅斯槿移开目光,举杯和面前的专家示意寒暄,没有回答Mandy的疑问。
南栀怔怔站在厅门口,夜色里,林教授早就不见了人影。
大门敞开着,一股子冷风打着卷儿钻进厅里,将她吹了一个透心凉。
为了赶早,她出门急,没有披外套,一袭单薄的旗袍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美是美够了,只是一点风都不扛。
南栀孤零零地在门口站了一小会,毕竟是抱足了希望来的,当头就被浇上一盆凉水,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呵!
傅斯槿!
她转头向大厅中看去。
人群簇拥之处,矜贵的男人依旧端着酒杯,含笑应酬。
初相识的时候她是顶级名校的学生,他是偷渡出来的穷小子,五年后,他是万众瞩目的新贵,她却连找个专家给妈妈手术都办不到。
南栀想骂死自己,怎么混的!
转过脸,面对着漆黑的夜空。
寒风刮过,脸颊一阵冰凉刺痛,南栀抬手一抹,恍然之间,手指之间水迹氤氲湿润。
“嗤。”
她轻嘲出声,多久了,她都不记得上次哭是哪一年的事。
落单的南栀一个人站在厅门的背影落在李正德的眼里,呵呵笑了一声,晃荡晃荡地走了过来。
“美女一个人啦?”
“哟,怎么还哭了!”
南栀用手背抹干眼泪,当作没听到,快步走下楼梯。
她不想看到李正德那色眯眯的眼睛,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高跟鞋就不适合走路,更加不适合快速下楼梯,细腻的肌肤被磨红了一片,钝痛隐隐传来。
“跑啥啊,老子叫你呢!”
出了大厅的李正德失去了耐心,也撕去了那副彬彬有礼的伪装。
南栀没有回头,她知道人就追在身后。
没有人能帮她,她只有自己,不止现在,一直都是。
“不就是被傅斯槿甩了嘛,老子之前都和你说过了,他另有所爱的,和你也就玩玩,你要不就和我一起……”泪水氤氲了视野,白色的大理石楼梯像被连片的白色浆糊粘在了一起,糊成了一片。
“哎!”
脚下一崴,南栀失去平衡。
完了。
她只来得及抬手护住头。
这么高摔下去,但愿脖子别摔断了。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发生。
腰间横过一只手臂,南栀在反作用力的带动下,扑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清幽的松香将她包围。
是傅斯槿。
南栀的第一反应就是抬手推,手刚刚抬起来就被大手握住。
“老实点,你也想像他一样?”
南栀惊魂未定地转头看去,刚刚还追在她身后的肥腻男人正趴在楼梯下方的地上“哎哟”。
粗粝的拇指抚上南栀的脸,她才猛然惊觉自己脸上还有没拭去的泪痕。
“哭了?”
她看到傅斯槿捻了捻手指上的水渍,高贵地像一尊神祇,不带丝毫怜悯地注视着她的狼狈。
南栀恍然间回想起五年前,在实验室不远处一条小巷里找到他。
她背着书包站在阳光里,他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她把人捡了回去,帮他取得国籍,看着他的事业版图日益扩大,最终,到了现在他嘲笑她的地步。
南栀用力推他。
效果相反,越是挣扎,他搂得越紧,直到她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不留一点缝隙。
她怒极反笑。
不放手是吧?
她有的是法子治他!
旗袍丝绸半袖下面,雪白的藕臂抬起挂上了他的脖颈,红唇微微撅起,带着不满,“低下来点,我脚疼够不着。”
她红着眼睛带着怒气撒娇的样子,是个人都扛不住,傅斯槿黑眸闪过一抹无奈,顺着她的意低下头。
南栀凑近了他的耳际,呵气如兰,口吐莲花。
“刚才要你当好人的时候你当了坏人,现在来当好人了?”
“用不着。”
傅斯槿抬起身,黑眸中凝着风暴,微翘的薄唇弧度消失。
南栀清楚,他不高兴了。
“啊,”她假模假样地捂嘴,“我忘了,得让傅总高兴,毕竟我妈妈的命还指望着傅总帮我引荐林教授呢!”
“那傅总说说,怎样才能高兴呢?”
她的手指像灵活的蛇一样钻进了西装的领口,轻轻点上了傅斯槿雪白笔挺的衬衣,一笔一画地轻轻滑动在他心脏跳动的地方。
媚眼轻垂,红唇勾起,闪过促狭和满意。
“先回家。”
他的气息被她勾得不稳,一把握住了她作乱的小手。
南栀轻笑了一声,“可是人家脚崴了,傅总抱?”
“哎呀,人家还穿着旗袍,走光了就不好了。”
她的另一只手扒拉着傅斯槿的西装扣子,那意味,不言而喻。
李正德捂着摔疼的腰站起来,映入眼帘的一幕就是高大的傅总脱下了西装,帮娇小的女人围在腰上。
傅斯槿笔挺的衬衫在夜色中雪白得耀眼,胸前的部位,被用红色画了一个的字。
歪歪扭扭的,不过这个字李正德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还是认出来了,不由自主地脱口念出:“狗。”